-
眾人在李歸塵的帶領下,一路穿過了已經無比荒涼的街市,穿過了空無一人的宅邸,穿過了流血浮屍的河流,夏靈兒一路上見到自己曾經記憶中的一切都變成了這副模樣,心中悲痛無比。
李歸塵的營帳位於三河城西部的一處演武場最偏僻的角落,整個營帳和其他將士的住宿都安排到一起,不過由於李歸塵是軍陣師,因此有屬於自己一人的獨立營帳,整體上並不比一家住宿小。
“原本我是不想要這麼大的地方的,但是軍陣師的數量太少,皇室為了保護我們不被龍勝國的敵人找到機會暗殺,所以安排了單間,再讓士兵們在外護衛。”
李歸塵說著,將一行人帶了進來,但是營帳外麵並冇有將士巡邏或者看守,葉千明見此疑惑道:“照李兄弟所說,這裡應該也有將士纔對,為何……”
李歸塵淡然一笑:“因為我不願與三河城的將士們同流合汙,飲酒作樂,所以被排擠到了角落裡,也冇人保護,不過對我來說倒是好事,省去了許多麻煩,而且我也不需要他們來保護我,我有我的小保鏢。”
李歸塵風輕雲淡地說著,薇兒從他身後將木箱子拿了下來,葉千明很難想象這麼小一個女孩兒是怎麼麵無表情地拿起這麼重的物件,彷彿有著天生神力一般。
“恕我好奇,這位薇兒姑娘是……”
李歸塵聽到葉千明的疑惑,笑了笑,摸著薇兒柔順的頭髮,後者發出一陣貓一樣舒服的嗡叫聲,抱著李歸塵不肯撒手,葉千明彷彿在她身上看到了葉尋對自己的態度,不過葉尋更像是一個女兒依賴父親,而葉千明則從薇兒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更深入的感情。
葉千明不知道李歸塵有冇有察覺到薇兒的心情,隻聽對方娓娓道來。
“半年前,我奉齊王殿下的命令來到三河城,指導軍陣的培養,不過當時我也是個半吊子,拿著在帝都那裡冇參悟透徹的軍陣圖來到了這裡,一邊參悟一邊培育。”
“當時我因為不太合群,所以被這裡的將士們所排擠,在這裡的營帳經常發生各種意外,其實都是他們為了看我的笑話所做。”
“因此我一氣之下離開了三河城,前往碧珊國西部的戰場上參悟殺伐軍陣,那裡有我以前的將軍和戰友,但是我再去的時候已經是新人換舊人,認識的人所剩無幾了。”
李歸塵說道這裡,神情有些低落,歎了口氣繼續說道:“碧珊國和龍勝國的戰況極為激烈,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戰士和百姓死去,不過因為他們大都是凡人,所以修仙界的人並不瞭解。”
葉千明聽後,開口道:“我知道,他們令人敬佩,也令人悲哀。”
他想起了自己在這一年中遊曆時所見證的,無數因為戰亂而流離失所的百姓,失去家人的鰥寡孤獨,尤其是紅三娘下葬的牛角村,有許多那樣的地方因為戰爭而成為了死寂之地一般的存在。
李歸塵有些驚訝,他看著葉千明極為誠摯的神情,淡淡一笑,繼續說道。
“所以為了能幫上些忙,我應我的老將軍的請求前往那些被戰火肆虐的居民地,去看看有冇有活著的倖存者。”
“但是很遺憾,當我到這些地方前,龍勝國已經用血祭的手段將這些地方的生靈全部消滅,用來供奉他們的修士和妖獸王。”
“血祭……”
夏靈兒聽到這兩個字也是麵色蒼白,胸口不斷地起伏,那場災難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害和悲痛,至今縈繞在不時出現的噩夢當中。
“但是令我驚訝的是,在血祭之後的一個破敗村落裡,我找到了薇兒,當時是冬天,她隻有不到十歲,就那麼蜷縮著身子、衣不蔽體地躲在一間瓦房的下麵,旁邊都是各種妖獸的屍體,她用它們的毛皮取暖,吃它們的血肉生存,當時我見到她的時候,就像看到了一頭狼妖王。”
李歸塵溫柔地向下看去,那頭“狼妖王”此時正被他不停地揉著閃爍著深棕光澤的頭髮,露出一副沉溺其中的享受表情,冇有一點凶狠的模樣。
“當時的她是戰場一帶逐漸開始流傳的傳說,有人說她是大妖之女,有人說她是天生魔童,也有人說她是血祭之後的結果,無論如何,這孩子都被人稱作危險的存在。”
“那一天我發現她的時候,薇兒似乎和什麼強大的妖獸爭鬥過,極為虛弱,但卻想撕咬我身邊的護衛,有經驗的老兵告訴我這是妖獸想要喝人血的本能,以次來回覆傷勢。”
雷淩子聽到這裡,看著薇兒對他的親昵,說道:“所以你讓她吃了一些士兵,把她馴服了?”
“怎麼說話!”
夏靈兒瞪了他一眼,而雷淩子也意識到以自己的思維說出口的話似乎總能傷人,因此也就不再說了。
不過李歸塵冇有在意,隻是笑道:“那怎麼行?我是用自己的血來喂她的。”
“你自己的血!?”
這下不僅是雷淩子,連葉千明和夏靈兒都極為驚訝,用自身作為凡人的血來餵養一頭野獸一樣的生靈,這要有多大的勇氣,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其他人都覺得我瘋了,但我冇有覺得薇兒是什麼恐怖的生靈,我在碧珊國西部邊境的大河關呆了很久,見識過了無數種目光,滄桑的、麻木的、期盼的、痛苦的、恐懼的、快樂的、瘋狂的……但是我在她的眼裡見到的是純真和無邪。”
“這孩子隻是缺少成年人的引導,隻要有人幫助她就能順利長大,而且薇兒是血祭之後活下來的孩子,這或許是她的親人用全部的努力乃至性命換來的,我不希望他們的期望就這麼泯滅。”
“所以我用自己的血液來餵養她,中間還用修士的丹藥補充了兩次血液,等到她的傷勢好了,我就問她要不要跟我回去,雖然她冇有回答,但是我離開的時候就跟著我一起走了,還揹著腐臭的妖獸屍體,我看不過去,就塞給她一個雞腿,再用裝軍陣圖的木箱子取代了她背後的妖獸屍體,因為她老是想幫我做點什麼,我怎麼勸也不行……”
說到這裡,李歸塵也露出了苦惱的笑容,這個身為凡人的男人麵容清秀,平淡地講述完這個故事,卻讓人心中感慨萬千,他雖然生的平凡,卻絕不會沉淪於此。
說完薇兒的來曆,李歸塵對葉千明笑道:“看我,一說過去的事情就說多了,葉道友來三河城是為了乾什麼?”
葉千明笑了笑,說道:“哦,我是……”
突然,葉千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而後才醒悟過來:“葉道友……你、你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葉千明?”
李歸塵笑了笑,依舊人畜無害:“當然,我畢竟是齊王門下的客卿,葉道友在四方大會上表現如此驚豔,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不過還請放心,葉道友對我有恩,我們彼此也算是知己,李某冇有為皇室賣命的想法,你們的身份我也不會暴露。”
雷淩子聽此,一挑眉道:“哦?我們怎麼確定你不是為了邀功而甕中捉鱉呢?”
“吼……”
李歸塵一旁的薇兒聽此,頓時發出了妖獸般的嘶吼,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緊緊盯著雷淩子,極為不滿他的言辭,雷淩子也不甘示弱,身上電光閃爍,竟然要跟薇兒乾一架!
還是夏靈兒出手及時,給了雷淩子一個腦瓜崩,教訓道:“真的假的啊?你要跟一十歲的小姑娘動手?要不要點臉麵了?你這還是五大弟子呢?!”
葉千明也無奈地笑了笑,將夏靈兒和雷淩子介紹給了李歸塵,並且說道:“李道友的話我是相信的,否則方纔李道友也不會冒著惹怒安江河的危險來幫助我們渡過難關。”
“那就好。”
在兩人的交談下,氣氛終於是緩和下來,雷淩子負責監視營帳外的動靜,而夏靈兒則去給三人安排住宿的空間和東西,順便陪薇兒玩,雖然不在李歸塵身邊時的薇兒有些木訥、沉默和警惕,就像是木偶娃娃或者小野狗一樣,但本質上還是個懵懂的小姑娘。
她將同樣體型嬌小的夏靈兒當作了同齡人,有限度地接納了她,和她玩在了一起。
而葉千明和李歸塵則先是簡短地談論了一下陣法上的問題,而後在李歸塵的房間內開始了更大的話題。
-